贵妃难眠，招了我姐姐进宫为其制安神香。
可她贪心，以全家性命强迫我姐姐调制媚香。
姐姐好心提醒，此物伤身，需慎用。
贵妃却为了恩宠，毫不节制，最后小产。
她将所有过错归于姐姐，把她扒光衣服，扔给大牢里的犯人。
姐姐被凌辱致死，草席一卷，扔到郊外。
两年后，贵妃再次难眠。
我双手为其奉上安神香。
1
“你们都是废物吗？”
黎贵妃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落地，变成了碎片。
一旁的宫女刚要去收拾，黎贵妃却出了声：
“让这几个废物捡，安神香制不出，总该为本宫做些什么吧！”
为首的制香师一听，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碎片前面。
可他的手刚伸了出去，突地一只脚踏了下来。
踩着他的手，在碎片上不停地碾着。
“制不出香，要手何用。”
黎贵妃抬起脚，嫌弃地看了眼鞋上的血迹。
一旁的掌事宫女赶忙蹲在地上，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
“竹心啊，这些废物，就砍了双手扔出去吧！”
竹心沉默了片刻，怜悯地看了眼跪地的制香师们，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院中正的我，突得走上前，随手将一颗香丸扔进了香炉。
一瞬间，清香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殿内。
那香气中带着些花香，竟引得人昏昏欲睡。
竹心还未来得及谴责我，就已经听到了贵妃细微的鼾声。
贵妃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醒来之时，脸上都透着一丝红晕。
她倚靠在床头，抬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我。
“你倒是有些本事。”
我双手作揖，头紧靠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你叫什么？”
“奴婢青灯。”
贵妃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你会制香，谁教你的？”
“奴婢家中是开香料铺子的，自幼学了些。”
也许是难得睡了个好觉，贵妃此时心情很好。
她懒懒地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挑起了我的下巴。
“长得倒是不起眼。
“以后，就给本宫制香吧。”
我哆嗦着身子，诚惶诚恐地应了声。
黎贵妃从我的身旁慢慢走过，衣角上带着一股安神香的香气。
我嘴角扬起。
黎贵妃大抵不会料到，我这张脸是假的。
而我制香的手艺，是两年前被她残忍杀害的姐姐教的。
2
我与姐姐是对双生胎，同为制香世家的后人。
姐姐生来就自带异香，纵使再普通的香方，在她手里都会变得与众不同，她被视为家族的骄傲。
而我自小便蠢笨，学不会制香，便开始学些旁门歪路。
久而久之，我被当成了弃子。
可我的姐姐不愿放弃我，她教我制香，在家人面前维护我。
她同我说：“云儿，世上之人，皆有适宜自己的香，人也有适宜自己的路。
“香无好坏，人无善劣，只看其心。”
可我这般好的姐姐，却遇到了恶人。
黎贵妃将我姐姐召入宫，只说求一安神香。
安神香制好，她便以全族性命要挟，逼迫我姐姐为她做媚香。
姐姐迫于无奈，只得同意。
媚香所需材料本就性烈，姐姐也曾规劝过贵妃。
可偏偏贵妃不信，她一心只有她的恩宠。
那天深夜，凄厉的喊叫声从贵妃殿中传出。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围聚在贵妃殿门口，也保不住她肚中的孩子。
因为她早已经被媚香伤了身子。
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于姐姐身上。
黎贵妃方一苏醒，便派人将我姐姐扒光了衣服，扔到了死牢中。
死牢之中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吸了媚香，更是失了理智。
那一夜，哭喊声伴着血腥气，自死牢中传出。
姐姐死了。
黎贵妃喝着进补的汤药，淡淡地说了句：
“扔去郊外吧，喂了狼，也算她的福气。”
3
贵妃生得很美。
媚而不俗，只一眼便会让人丢了魂。
可皇上风流成性，一批一批的女子被纳入宫。
纵使她再美，也抵不过那些年轻的脸庞。
原本宠冠六宫的皇恩，逐渐被其他妃子分去。
于是，黎贵妃更加在意自己的容貌。
这日，我原本在偏殿制香，只听得贵妃猛地砸碎了茶杯。
“滚！你们都给我滚啊！
“你们是不是都在嘲笑本宫，嘲笑本宫年老色衰！”
我沉默地低着头，走进殿中，便见得黎贵妃满脸怒意。
不声不响的收拾好地上碎片，然后我跪在地上，将手里的脂粉盒递了上去。
黎贵妃抬了下眉头：“此为何物。”
“媚骨粉，可令女子容颜焕发。”
黎贵妃一听，便来了兴致，可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我。
我只得打开盒子，在一旁的小宫女脸上略施脂粉。
小宫女原本有些平凡的脸，顿时娇俏无比。
黎贵妃当下便命竹心夺过盒子，迫不及待在脸上施妆。
不消一刻，镜中的女子便仿佛回到了二八年华。
贵妃很高兴，赏赐了我许多奇珍异宝。
可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江贵人晋升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黎贵妃发狂地摔烂了宫中所有的东西，她尖声地喊道：“贱人！这个贱人！
“她不过肖像了本宫几分，便夺了本宫的恩宠！”
黎贵妃愤怒的坐在椅子上，视线却撇向了立于一旁的我。
她笑眯眯地朝我招了招手：“青灯啊，我给你个好差事如何？
“事成之后，我保你荣华富贵。”
黎贵妃要我制香，帮她毁了江贵人的脸。
谋害妃嫔，死路一条。
纵使查出是黎贵妃所为，她也只需将我推出去抵罪便可。
可即使我不做，黎贵妃也会要了我的命。
我突地俯身长拜：“奴婢有一物，可助贵妃永获恩宠。
“任谁，也无法撼动贵妃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4
皇帝寿宴当晚。
黎贵妃身着一袭青衣，随着她迈出的步子，地上留下蝴蝶翩翩之痕。
那痕迹散发着星星点点的香气，引得蝴蝶纷飞而来。
蝴蝶围绕，加上媚骨粉的功效，衬着黎贵妃仿佛百花仙子一般。
皇帝一见，便再也挪不开眼，当下便抱着黎贵妃去了后殿。
一夜欢好。
皇帝离开去上早朝之时，眼里还满是对黎贵妃的情欲。
随后，便是如流水一般的赏赐。
黎贵妃抚摸着皇上送来的首饰，随手将一根簪子扔给了我。
“你倒是有些本事。”
我乖顺地低着头：“是娘娘容貌无双，才能赢得陛下的恩宠，与奴婢无关。”
黎贵妃很是满意我的回答，当下便把我调到了她的身边伺候。
自那以后，人人皆知，黎贵妃身边的青灯，深得她的倚重。
她的确很看重我。
因我的媚骨香，皇上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妃嫔的殿中。
黎贵妃再一次宠冠六宫。
连带着她的家人也都加官晋爵。
可她还是很贪心，想要更多。
这天，我陪着黎贵妃去给皇上送点心。
走至尚书房门口，便看见无忧公主跪于门口，手里捧着一封奏折。
黎贵妃带着我进了尚书房，刚将食盒中的点心拿出，便听到外面的无忧公主高声喊着：
“皇兄，臣妹愿去和亲，以平战乱。”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毛笔扔到了一旁。
黎贵妃扭捏着身姿，走到了皇上身边，伸出玉手，揉捏着皇上的肩膀。
“陛下，可不能生气啊，气坏了身子，柔儿可要心疼了。”
皇上一把拉过黎贵妃，将她拢在怀里：“还是柔儿最是心疼我。”
“无忧公主也是想为国分忧，可是和亲，不是让他国以为我国兵力甚弱？”
皇上的眉头紧锁：“可是，和亲至少可以免去战乱之苦。”
见皇上有所松动，黎贵妃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随即她思索了片刻，凑到了皇帝的耳边：“陛下，可忘了家兄骁勇善战？”
黎贵妃的素手，在皇上的胸前抚着，嘴里轻声说着让其家兄出征的计划。
不消片刻，皇上便已沉醉于温柔乡，点头应下。
旖旎之声传来，我跟着太监们退出了宫殿。
此时的公主还跪在宫殿门口，任谁劝也不离开。
我看着她执拗的模样，或许她是不想再有姑娘承受和她一般，情郎战死沙场的苦楚吧。
可惜，她的情郎因贵妃之兄死去。
别人的情郎也会。
毕竟，他们的性命只不过是贵妃一家封官加爵的垫脚石。
5
黎贵妃还是很担心。
她怕有一天，皇上还会被公主劝动。
于是，她要求我做了一款香。
此香会使人浑身红肿，如此这般，公主便再无和亲的可能。
香制好，黎贵妃派我亲手送到公主的殿中。
我走进忘忧阁之时，皇后也在。
她见我走进来，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伸出手，给公主看了一杯茶。
“无忧啊，这贵妃倒是待你极好。
“谁人不知她身旁的青灯，所做之香，无人能及，便是本宫，也未得半颗。”
皇后刚一说完，我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不停颤抖。
无忧公主心善，见我如此，便替我求情，让我上前，为皇后添茶。
我站起身，哆嗦着上前，却在拿起茶壶之时，手一抖。
茶壶应声落地，里面的茶水溅了公主一身。
公主被热水烫得身子一抖。
皇后见此，站起身便给了我一巴掌：“大胆奴才，竟敢对公主不敬，拖出去！”
我慌忙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扑到公主的脚边，替她擦着裙摆。
然后将一枚香囊塞进了公主的鞋中。
公主感知到了我的动作，她眉头一皱，终是什么也没说，还安排她身边的文烟送我回宫。
不过几日，忘忧阁中便传来了消息。
无忧公主身染重病，闭门谢客。
黎贵妃得知后，重赏了我。
“无忧还真以为她能以她自己平息战乱，如今她这般，我看她还如何去和亲。”
“待我兄长取得胜利，我江家定会再次封官加爵！”
我笑着附和公主，视线却扫过她的眉眼。
黎贵妃的眉眼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只是她不知道。
想来，她快活的日子不会有多少了。
第二日，皇后小产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而小产的原因也查了出来，原是公主将我制的香赠与了皇后。
皇后闻得此香，便肚中阵痛，很快见了红。
皇上得知，当下震怒。
即刻便安排了人，冲进碎梨轩，将我抓走。
黎贵妃当下震怒，冲去了皇后宫中质问她。
可皇后却只是告诉她，需要有人顶罪，而且我已经知晓茶水的事情，必须死。
黎贵妃虽有回护我之心，可为了大局，她也不再吭声。
只任由我在牢中被严刑拷打。
6
审问我的是皇后。
她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我。
“茶壶是你故意打碎的？”
我轻摇着头：“只是意外罢了。”
皇后轻笑出声，站起身，在牢中踱着步：“你不说算了，反正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本官的孩子没了，总需要个陪葬的！”
皇后说着，拿起一旁的刀剑，朝着我的心脏扎去。
“嫂嫂，慢着！”
公主及时出现，拦下了皇后，并将太后的懿旨拿了出来。
我的案子归了公主。
皇后自是不甘心，但碍于太后，她也只能嘱咐公主秉公处理，便离开了。
皇后前脚刚走，公主便屏退了周围的人。
待人都走净之后，她摘下了面纱。
面纱后的皮肤白净如初，丝毫没有任何红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壶茶有问题？”
什么时候？
其实我刚一入忘忧阁，便闻到了夹竹桃的味道。
隐于茶水之中，倒是不易察觉。
可惜这些年，为了研究制香术，我早已经嗅觉异于常人。
“你可知皇后与贵妃，其实暗中早有勾结？”
我不解地看着公主，面露疑惑。
公主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面露一丝苦笑：“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公主和战死的驸马原是青梅竹马，但有一个第三者一直试图拆散他们。
便是皇后。
她倾慕驸马，可为了家族利益，她只能进宫。
在得知公主与驸马订亲的消息后，皇后曾派人给驸马送了一封信。
信里询问驸马，是否愿与她私奔。
驸马只回了她四个字，各生安好。
那一夜，皇后震怒，砸烂了殿中所有的东西。
没过多久，皇上便下了旨，让驸马与贵妃兄长带兵出征，抵抗外兵。
驸马只是一介书生，如何能打仗？
公主在殿外跪了许久，却只等来了皇后的一句：她得不到便只能毁掉。
最后，驸马没有回来。
他为救贵妃兄长而死，却被说成了贪功冒进。
故事说完，公主早已泪流满面，眼里是化不开的怨恨。
“公主想报仇吗？”
公主默不作声，只是掏出了香囊，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贵妃的计划。
“你不是坏人，可我也不能信你，青灯，你到底是何人？”
“一个亡命徒。”
我抬起头，对上公主审视的目光，轻扬起嘴角。
“公主，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与你一样失去了至亲挚爱，我想报仇。”
公主看着我沉默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灯，我知道你想借我之手，可我累了，我只想完成轩郎的遗愿，护国平安。”
护国平安？
皇后和贵妃为了阻挡公主和亲。
一个想要毁其容貌，一个不惜以肚中皇子为代价。
就为了那所谓的荣华富贵，贵妃也不会允许边关战乱停息。
公主叹了口气，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青灯，你为何会觉得我们能扳倒她们？”
“就凭皇后小产，却偏要说是因为黎贵妃制香师的错。”
暗中勾结又如何，这两个女人也各自怀着心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