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楼下的面馆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
加肉,加蛋,二十二块钱。
这要在以前,够我吃半个月的馒头咸菜。
面汤热气腾腾,熏得我眼睛发酸。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牛肉软烂入味。
可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这三年,为了给李强还那所谓的“债”,我连肉腥味都没敢闻过。
记得有一次,我在饭店后厨洗碗。
看着客人剩下来几乎没动过的红烧肉,鬼使神差地想尝一口。
结果被领班看到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是“老乞丐”,扣了我半天工资。
晚上回到家,还被程肆延要走了我兜里仅剩的两百块。
说是要买烟抽,不然压力大,想自杀。
我给了。
我以为我在救儿子的命。
殊不知,我是在割自己的肉,养着永远喂不饱的白眼狼。
吃完面,我去了趟银行。
卡里还剩845.13元。
这是我原本打算留着下个月买膏药的钱。
走出银行大门,手机又震动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刚接起,那边传来李强焦急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妈!你有病吧?怎么把我拉黑了?大姑说你不想管我了?你是不是疯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毕竟,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因为他小时候的一句“只要妈妈”。
一直都是孤儿的我,便把对自己童年的亏欠,都弥补在了他的身上。
“说话啊!你聋了还是哑了?”
“程肆延,”我平静地开口,“马尔代夫好玩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过了好几秒,他的声音变得结巴。
“你……你都知道了?我……不是故意骗……”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
“哎呀!我不就带我爸出来玩两天吗?我跟他多少年没见了,你至于吗?”
那语气比我还理直气壮。
手中是我刚洗好的西梅。
是路过水果店买的,我第一次吃,蛮酸的。
“程肆延,你五岁那年,你爸把小三领回家,当着你的面把我推倒在茶几上,我的头磕破了,流了一地的血。”
“那时候你就在旁边哭,后来我们离婚,他连抚养费都不肯出一分,是你抱着我的腿说‘以后只要妈妈,不要爸爸’。”
“你不记得了吗?”我声音很轻,像小时候哄他那样。
“为了给你还债,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罪,你都看不到,也不心疼。”
“你爸好胳膊好腿,再不济,也有亲戚帮衬。”
“你倒好,上杆子去孝顺他,还真不愧是亲父子俩啊……”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里都漫上了哭腔。
但凡他还有点良心,还把我当他妈,他都不该无动于衷。
可我还是高估他的品性了。
“那是你自找的!”程肆延拔高了音量。
“你要是不那么抠门,不那么斤斤计较,日子能过成这样吗?”
“再说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你一直拦着,不让我见我爸,至于让我们父子俩生分这么多年吗?”
“是你剥夺了我享受父爱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