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石青玉提剑气破霞霄
林化羽失踪一事在江湖上迅速传开,竹林血案的的幕后真凶也没个头绪,一切错综复杂的背后,也许是在等,终有一天任何谜团都能水落石出。
天之无恩而大恩生,光明来临,黑暗就会消失。
宦官提督东厂掌权大太监高全公公的贴身护卫又送来密信,赵成机看完之后,叫来两名锦衣卫百户秘密吩咐其事。
十四所千户官玉舍收起连环弯刀,进来会客堂。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身材矮小浑圆,面目狰狞带着一股邪气,粗麻布衣上画有虎爪印记,腰间挂着铁鞭和葫芦,走路的步伐倒是铿锵有力。
赵成机没有和他说话,从锦盒里取出一封密信和一把钥匙让侍卫递给他,待其离开后,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妥了?”
官玉舍显然对此人心有不满,表情逐渐凝固,反问到,“兰弃血这样的江湖败类你都敢用,指挥使大人还真不一般。”
赵成机哈哈一笑,忽有喜笑颜开之意,“看来是成了。你说话从来都不好听,可是事情总能办得好。有时候真想杀了你,可是想想又舍不得。”
“杀了我,你杀得了吗?”官玉舍怒怼到,“兰弃血一伙匪徒盘踞在洛阳城外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洛阳官府多次下令悬赏通缉,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但不为民除害,反倒是助纣为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赵成机转过身,走近一步,他双目狡黠地盯着官玉舍,“一向沉默寡言,今日却滔滔不绝,看来这次的人让你心生顾怜,莫不是因为水袖云裳的林素秋。”
官玉舍听后,神情冷漠,转身离开说到,“真是无聊。”
赵成机独自大笑感觉他已洞悉一切,殊不知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江湖上的重要消息都会在特定的时间传到绛纱庐,木群青看似远离武林纷争,实则早已在漩涡里搅弄风云。
一场雨后,桃园最后一季夏花无可奈何谢了一地,满目残芳,门外有人敲门,踏着青石小路,潺湲流水几声蛙鸣,清晨格外幽静。
玉丁香见到木群青第一句话就问了林化羽失踪一事,綪茷立于一旁,似乎明白此行目的。
木群青直接告诉她,能让梅隐双侠闻天语、沈谩句,林化羽这样的江湖顶尖级高手神秘失踪,只有一种情况,定是锦衣卫暗中出手密谋参与。
离开之时,玉丁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她知道木群青的消息是不会错的。
黄裳元吉,用六永贞。出行之时,街上相术师占卜一股,玉丁香不再犹豫。
石青玉在地下城练剑数日,今日誓要破壁而出。听风辨穴,见光识宫,帝出于震,震三为东,齐乎巽,巽为风为西。
立于崖峭之间,手持辟金剑,强大的内力凝聚,四周肃杀狂之气翻涌而来。
剑神洛小川手指比剑,一道真气划破水面,直击静水深潭,响起阵阵轰隆声,犹如战鼓争鸣,为其助威。
起风时,辨别崖顶空穴,一剑刺破东西峭壁间隙,带上杜若破底飞升,地面上猛然晃动,一股飞瀑倾泻下来,瞬间又合上空隙,仿佛一切动荡都没有发生过。
出来地上,久违的阳光忽然照开荷塘,正当杜若欢欣雀跃,发现薛魂扬早已在亭下恭候多时。桌上摆着木盒,盒子里装着砍断的双手,血渍模糊,视觉惊恐。
石青玉将辟金剑递给杜若,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地下城待了数日,形容虽有些憔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风采。
薛魂扬上前祝贺道,“祝贺石少侠,练成心剑三式,当今武林只有石少侠有次机缘,能同时得到剑仙奚风月与那剑神洛小川的真传。可喜可贺。”
石青玉故意瞟了一眼盒子里的断掌,做了个鬼脸,啧啧问了,“薛总镖头这是要演的哪一出?每每到大平镖局看戏,次次有惊喜,其中戏码,匪夷所思。”
薛魂扬长袖一挥,一旁的镖师盖上盒子,将其丢进鱼塘慢慢沉了下去,“府里的下人误触机关差点让石少侠遇险,索性平安无事,只是砍了手掌,饶了性命,澄清误会,少侠勿惊。”
沉着说完,另一镖师又端来一个盒子,薛魂扬从中取出一封手书,杜若眼神一愣,紧忙上前欲言又止。
“这又是什么,该不会是那人写的罪己书吧,手都没有了,真是为难。”石青玉注意到杜若神情凝重,似乎这是她在等一个结果。
“石少侠真会开玩笑,这不是罪己书,而是剑姬杜若的卖身契。”薛魂扬示意镖师还给杜若,一瞬间杜若双手微颤,愣了一会接过卖身契,突然她用力将其撕得粉碎抛向空中,转身走到石青玉面前,泪光在她明眸中消逝,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能强烈的感觉到杜若内心的自由和喜悦。
石青玉显然知道他的用意,还是客套的说了一句,“此事前因后果已清楚,看来是错怪了总镖头。”
薛魂扬见此情形,满意地笑道,“杜氏一族,侍剑为生,今日算是送给石少侠一个人情。既然石少侠能从地下城安然无恙的出来,想必剑神洛小川已经告知了连锦图的秘密,素书宝藏关系重大,不仅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想据为己有,就连朝廷也虎视眈眈,早已暗中介入。大平镖局愿和石少侠联手,府中所持的连锦图一卷,自会在需要的时候奉上,这就是合作的诚意,不知石少侠意下如何。”
石青玉思索片刻,问了一句,“易小离在哪里?”
薛魂扬悠然回应道,“易公子早已离开。”
没有逗留,出了大镖局,外面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再说到林化羽失踪数日,洛阳城里各种传闻闹得人心惶惶。有人说是竹海里藏着的恶魔饕餮出来吃人了,也有人说是见到传说中钩吾山上的人面牛身神,还有人说是死在有来有往客栈的冤魂索命。
不难发现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混淆视听。
常乐乐稳住了剑门的短暂混乱,斩杀了几名带头聚事夺权之人,他们多是受人蛊惑,幕后真凶还未浮出水面。
林素秋前去拜访了洛阳锦衣卫总指挥使薛跃渊,他还是西安府大平镖局总镖头薛魂扬的义子。锦衣卫府在洛阳城中心街,从这里望去,由北向南开凿了护城河。自从唐朝末年战火不断,洛阳城地处中原地带,黄巢起义军大肆破坏,几经修复古城面貌依稀可见。
薛跃渊指挥使正三品,曾获御赐蟒袍,西安府赵成机实际上官衔指挥同知,属从三品。两人皆可御前奏报,掌管诏狱刑司提案,属于朝廷文成武将两大派系,圣上偏信制衡,锦衣卫不同大案皆有参与。
锦衣卫百户楚中开领路到了西厅花园画堂,前次下江南剑门搭乘的官船,就是楚中开率领锦衣卫队。
进门时薛跃渊端坐在檀木方椅上,见林素秋缓步走近,起身相迎,他身材修长,风姿俊雅,形体风度犹如古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林素秋只是问了父亲失踪一事,洛阳锦衣卫有没有参与其中,剑门的人在阴山竹海里找到半支羽箭,被场杆刀砍切的茂竹。
薛跃渊见林素秋甚是喜欢,但也有所顾虑的提醒她,微妙地叫了一声素秋,“《诗经》有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你来锦衣卫府,没有人敢拦你半步,西厅画堂也是专门为你种上芳纪牡丹。可惜素秋每次来这里总不愿多留片刻,剩下这满庭孤芳又有何意。”
林素秋多看了一眼窗外庭院盛开牡丹,倩姿偏偏,花色奇绝,早已过了四月繁花季节,却也能开出如此芳容。
锦衣卫百户楚中开立于一旁讲到,庭院牡丹有花农精心培植,冬有炭火四周供暖防冻,夏有冰块融化释放冷气防暑曝晒,常年次第开落,花色不绝。
林素秋说了一句,“既然你说与你无关,信你就是了。”
出了锦衣卫府,楚中开小声告诉她,此事定与西安府锦衣卫头目赵成机脱不了干系,林素秋明白了他这是代薛跃渊说的,更加确定了剑门收到匿名来信的目的。
夏季北方的森林绝对的自由浪漫,不必像秋冬时候逼着成熟。
在城外的月光里,是无限的碧霄愁云,这一夜林素秋很晚才回到林府,剑门十三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训梦师颜锦云离开洛阳之前,于城外送别亭约见了呼延怜君,呼延怜君曾服下三枚雪域菩提,颜锦云所造一梦,助其运功治愈了血菩提造成的内伤。
近日西安府锦衣卫副指挥使赵成机乔装成客商,频繁出入风月场所,勾栏瓦舍听曲,实则打探江湖上关于林化羽失踪一事的传闻风向,不出所料所有的猜测都是和自己有关,赵成机还是信不过其他人,官玉舍在外面站着,不愿进来。
剑门收到匿名来信已有几日,信上写道,“若见其人,携锦前来,图在炉内,人在故里。”送来书信的时候还夹附了林化羽玉佩,双龙八象玉壁是林化羽腰间贴身佩戴,自从练成无界剑意,一般高手根本无法近身,料想玉佩离身,定是身处险境。
林素秋听父亲说起过,剑炉种藏有一秘密,双龙八象玉壁和自己佩带的金凤六爻玉衔是开启的关键。她和常乐乐商议要带走剑门十三卫去一趟西安府,先要打开剑炉,取出寒铁石匣。
几个月前从江南回到洛阳,曾问起父亲,师兄展吉良与陆冰白之死缘由,父亲就说过一段自己在西安府的游历,那是他的故里,没有说太多,反而讲了銫炽、渊缘,髯湛、地血四剑的故事,父亲是有意隐瞒一些密事。
易小离离开洛阳之前,去了一趟宝刹禅院遗迹,在中街言沅茶馆听起店里伙计讲起颜锦云与林素秋对诗一事,饶有兴趣地在诗牌上写了一首《临江仙,夏别后》。“闲却愁语更少,无端偏生情多,昔年尘缘尽蹉跎,羡她风来去,归梦入南柯。当酒分明说恨,凤箫声后狂歌,此情难诉累裙萝,平生负春盟,夏去又如何。”
斜对残垣古迹颇有伤感,茶馆虽小,每日来往文人墨客络绎不绝,诗词抄录最多的为首牌,近年来林素秋的诗作一直高挂前位,易小离的一首《临江仙》一时间竟与《苏幕遮》媲美。
前几日西安府盛传一件趣事,石青玉提剑破霞霄。长安古道往东三十里,是鹿台山,山腰横断处有一升仙楼,传闻八仙张果老曾驯服陆吾神兽,到此取水酿酒,酒香泌彻山岚幽谷,张果老得意归去忘了剩下的半杯酒,有一凡人因喝了剩下的半杯,在此羽化升仙。
升仙楼临近东归的官道,这里有家番泽酒肆,上等的竹叶青早已闻名长安古道,是往来官商客旅必饮佳酿。
傍晚时分,古道炊烟袅袅,登高搏见,圹埌之表,万里澄廓。酒兴大起,忽有霞云凝聚,翻涌天际,迅速压低了红日余光,犹如鲲鹏腾云展翅,一阵混沌婆娑之影,妄图遮住最后一道光亮,眼看番泽酒肆隐入尘暗,众人放下酒杯仰首观看,窃窃私语,莫名的压抑感令看客们不敢声张。
石青玉缓慢放下酒杯,他注意要对面有一人戴着斗篷看不清脸,黑色锦纹长袍,半遮住腰间的佩剑,那人淡定地端坐着,小饮一口,又给自己倒上,镇定自若。
石青玉大喊一声,“朋友,不如过来一起喝。”
杜若起身在一侧倒满一碗酒,那人转过侧脸,风一吹面纱,只在一瞬间一瞥见眼神,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却又记不清具体时间地点。
走近坐下,靠近闻到竹叶青的酒香,便从身侧取下另一酒壶,轻声说了一句,“竹叶青太过浓烈,喝不惯味儿。”
好精致的白玉玲珑酒壶,倒出来的西域葡萄酒香异常迷人,自带的白玉夜光杯兑上美酒,颜色温润瑰丽,酒体醇厚清净,香味沁人心脾。
杜若在细微之处发现那人是女扮男状,便笑着直接端起白玉玲珑酒壶,给石青玉和自己倒了半碗,一饮而尽忍不住赞美道,“果然是好酒。”
那人取下斗篷,摘下面纱,随口说到,“酒是好酒,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暴雨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惜了半壶佳酿,不能作陪二位的竹叶青。”
石青玉十分惊讶,“是你。”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缓缓放下白玉夜光杯,原来是魏晋遗风才女呼延文如。
自七星城一别,没想到在长安古道遇见她,两人对视瞬间,石青玉忽然起身抖了抖衣袖,望着霞霄暗云涌动,上前几步,站在番泽酒肆栏边,凝神片刻,注视山岚,绵延不绝的群峰之间,升仙楼距离云霞看似手可触及,长袍一挥,飞身凌空,几个纵跃已经立于升仙楼顶,对着天际大呵一声,“酒醒,剑来。”声如洪钟,力如穷奇。
看客们瞬间哗然,目不转睛盯着石青玉的一举一动,看他是要与霞霄争个高下,生怕错过这旷世对决。
杜若对着呼延文如一笑,“看我的。”只需几个纵身便来到石青玉身边,俯瞰酒肆,看客们又惊叹到轻功出神入化。
辟金剑出,一道洪荒剑气,瞬间劈开一层云卷,辟金风语诀的最高境界穿云剑气,一剑金风现刹,将霞霄暗云破开几道裂缝,红日余光重新穿透斜射而来,山涧峰峦瞬间燃起温热。而后即出的心剑三式,藏身剑,阴阳剑,进退剑各式一道剑光,浑厚内力配上高深剑意,云破霞清,凌霄澄然,万里寰空。
山外还有山,光外只有光。晚风吹过番泽酒肆,远近两种酒香,分外清晰。桌上的白玉夜光杯还剩下一凸浅碧,被光折射出悠然色彩,捕捉到不一样的感觉。
走在长安古道上,斜阳渐销,呼延文如告诉石青玉,奉父命到西安府等候其兄长呼延怜君,已过多日,未见其音信,听闻石青玉要到城东酒肆,便想着碰碰运气,烦请帮助寻找兄长消息。
石青玉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自己的计划,总有计谋中的计谋,圈套中的圈套,在错综复杂地挑开素书风云,恐怕从此江湖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又要和自己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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