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岑越是一言不发，纳兰就越是愧疚。
她本就是个吃白食的，害夫君背上了天价债务不说，还因她大嘴巴，为夫君招致这番羞辱打骂。
若不是放心不下生死未卜的娘亲，她恨不得一头撞死给赵岑出气。
就在这时，纳兰却感觉双手突然被一把攥住。
娇躯先是一阵微颤，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这股力量，与昨晚一样，恰到好处的霸道有力。
并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不怪你。”
赵岑将纳兰沾满鲜血的小手轻轻推到一旁，用袖子擦了擦脑门，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纵使身患重度酒瘾，又瘸了，但举手投足却依旧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看着夫君坚强刚毅的模样，纳兰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夫君……
真的变了！
院外的村民，感受到赵岑的冷静目光，也不由犯嘀咕。
“难道传闻是真的？赵岑被狗咬残以后，真的转了性？”
“若是搁在以前，这厮早就跳脚骂娘了。”
“哼，老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前这个混蛋仗着衙门的关系，没少作威作福，现在残了才痛改前非，晚了点吧？”
“就是！这狗日的，到现在还欠我五十文钱不还！”
就在这时，赵程氏推门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赵程氏竟然放下拐棍，当场下跪，冲着周围聚集的村民磕头。
“老街坊们，二子以前是混账，多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
“我这个为娘的，替儿子给你们赔不是了。”
“如今二子残了，也算是遭了报应，请街坊们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他了。”
赵程氏在村里向来本分，如今竟然当众下跪，几个五服内的亲戚看不下去了，纷纷打圆场。
“行了行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村的，别把事做的太难看。”
“二子已经遭报应了，咱们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老街坊自然好商量，李婶子却不干了，她抓着篱笆墙，直接冲着赵程氏吐了一口口水。
“什么人，养什么种！”
“我呸！装可怜给谁看呐？”
“大家都听好了，以后再也别借给她豆子，这老婆子坏着呢，她把自家的豆子藏起来，出去借着吃，哼，我都看见了！”
本来街坊们已经准备离开了，结果听到这话，现场瞬间炸了锅。
“什么？！”
“真有此事？”
“好嘛，我看你可怜，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借给你吃，你倒好，家里还藏着粮食？”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打今年起，你前前后后上我家借了足三斤豆子了，都给我吐出来！”
“还有我的五斤！”
“哼，以后我就算是喂狗，也不会再借给你一粒豆子！”
为了填饱肚子，赵程氏厚着脸，早已经把全村能借的都借了一遍。
少的一斤，多的六斤。
现在所有村民，逼着赵程氏一口气把所有豆子全部偿还，即便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豆子。
李婶靠在篱笆墙上，洋洋得意。
她就是要把这一家子逼得家破人亡，一来是给赵坦报仇，二来则是把他们轰出桑梓村，霸占赵家的宅子！
这一家子越惨，李婶就越高兴。
就在赵程氏绝望之际，赵岑迈步上前，直接将赵程氏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弯下腰，拍打掉赵程氏膝盖上的泥土。
“娘，我向你保证，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下跪！”
感受到赵岑坚定的眼神，赵程氏顿时泪流满面。
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平？
好不容易熬到浪子回头，却一口气背上了这么多债务。
别说吴邸那十两银子，即便是时街坊们的豆子，赵家也还不起……
纳兰擦掉眼角泪水，连忙扶住赵程氏的胳膊，自责道：“娘，夫君，都怪奴家不好……”
赵程氏哪舍得责备纳兰，这孩子命苦，来赵家吃了多少罪？
好不容易盼到赵岑不打她了，便好好过上两天舒坦日子吧。
看着老娘和媳妇相互搀扶着，吃尽苦头，赵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一定！
赵岑再次看向村民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后天吴邸派人取银子时，赵家欠你们的所有豆子，一律双倍偿还。”
“从此以后，各位与我再无相欠！”
“谁若是胆敢再对我母亲和妻子有半点不敬……”
赵岑也不啰嗦，抄起柴刀，重重地劈砍在木桩上，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拿粗的木桩，别直接竖着劈成两半。
众街坊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几步。
他们可犯不上跟这个死瘸子拼命。
“好！念在同村的份上，后天还豆子！”
“你若是拿不出来，就用宅子相抵，滚出桑梓村！”
李婶闻言，眼睛直冒光：“你欠赵坦的四斤豆子，可就算在我身上了。”
“是你说的还双倍，后天拿不出八斤豆子，我跟你没完！”
见李婶半趴在篱笆墙上，半个身子都伸到自家院子来了，赵岑直接将柴刀扔了过去。
柴刀稳稳砍在李婶子手边，吓得她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妈呀，吓死我了。”
“死瘸子，你等着！”
赵岑不理会众人，带着赵程氏和纳兰回屋，简单捋了一下亏欠的豆子，总共八十三斤。
赵程氏急的眼眶泛红，声音都在打颤。
“二子，你不该逞能啊，八十多斤豆子，还双倍，便是一百六十斤。”
“咱哪有钱买这么多豆子……”
国之将亡，民不聊生，通货膨胀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盛世的豆子，一斤才几文钱。
而现在，却飙升到了足足七十文钱，换算下来，足足需要一万一千二百文钱，相当于五两银子！
一口气背上十五两银子的天价债务，本分了一辈子的赵程氏，顿时绝望无比。
不过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周铁生的大嗓门。
“大哥，东西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纳兰知道赵岑要去猎杀大虫，连忙拉住赵岑的袖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以赵岑现在的身体，连强壮一点的狗都打不过，更何况大虫？
这简直就是去送命。
“奴家认命了，后天去吴邸就是。”
“奴家再跟吴老爷求点银子，偿还街坊的豆子。”
“求夫君别去拼命了，奴家……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