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十两银子？
吴家丁先是一愣，紧接着险些捧腹大笑。
就凭这样一个废物，也想三天赚十两银子？见过十两银子长什么模样吗！
但既然是赵岑主动提出，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否则僵持下去，事情闹大，被夫人知道了，就连老爷都没好果子吃。
王姓家丁心底嗤笑不已，面上则是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自然会将此事如实禀告老爷，三天之后，若是胆敢少一文钱，不仅要拿你媳妇抵债，还要追究你殴打马三的罪名！”
“届时便让你知道，得罪吴邸的下场有多惨！”
面对吴邸家丁的威胁，赵岑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十几年军旅生涯，让赵岑养成了“即时适应，即时克服”的习惯。
纵使境遇再惨，赵岑也不会怨天尤人。
他本打算伸手将纳兰扶起来，结果刚抬起手，纳兰就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眼神慌乱无措。
长时间的家暴，已经导致纳兰产生了条件反射。
赵岑没有强求，转而将赵程氏扶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在老娘和媳妇的木讷注视下，穿过破败的小院，回到四面漏风的破茅屋里。
坐在床上，手脚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尤其是被野狗咬伤的右腿，传来阵阵剧痛，卷起裤子，看到膝盖上方的两个牙印已经化脓，赵岑的眉头不由皱起。
“这种地方可没有抗生素，万一感染了，大罗金仙也难救。”
“好在伤口不深……”
赵岑单膝跪在床沿，用油灯烘烤伤口，尽管疼的满头大汗，但却足够应急消毒。
门外的纳兰，轻轻扶着门框，看着赵岑的怪异举动，心里尽是迷茫。
自成亲以来，纳兰对这个混账夫君的唯一印象，只有恐惧。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赵岑活活打死，但即便如此，也好过沦为吴老爷手里肆意蹂躏的牲口。
纳兰早已认命，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被吴老爷关在私宅，至今生死未卜的母亲。
可今天，纳兰却受到了赵岑的保护。
尽管这连黑夜中的一点星光都算不上。
“夫君……”
纳兰鼓起勇气走进来，从床脚的破瓦片下翻出一团不起眼的草纸，里面包裹着一些银渣。
“这是奴家从吴邸带来的，能填补一点是一点。”
只有像吴邸这样的大户人家，才用得上银子，而花银子不可能整出整进，需要用戥子称重，再把多余的银子剪下来。
吴邸剪银子时遗漏的银渣，被纳兰一点点收集起来，积少成多，但也不足一钱，距离十两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赵岑发现纳兰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很显然，她对赵岑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你自己留着吧。”
赵岑尽可能表现的随意，免得把纳兰吓到。
结果还是说错了话，纳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捧着银渣，泣不成声。
“夫君，你刚才打马三刘强，是不是……只是为了争口气？”
“求求你别把奴家交给吴邸。”
“奴家不会吃闲饭的，奴家对你有用……”
纳兰擦了一把眼泪，紧接着用袖子仔细擦拭赵岑腿上的淤血，噤若寒蝉的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赵程氏实在看不下去了，苦苦哀求起来。
“二子，娘求你了，给娘留着这个儿媳吧，咱们老赵家还指望她帮着传宗接代。”
话一说出口，赵程氏便抬起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掌，掩面抽泣起来。
家里穷成这样，纵使生了孩子，怕是也养不活。
况且砸骨卖髓也凑不齐那十两银子。
有吴老爷盯着，借给赵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纳兰分毫，守着媳妇却不能同房，也难怪赵岑的怨气会这么重，整日以殴打纳兰发泄心中的窝囊气。
这个家，简直窝囊到底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程氏悲从心来，竟然一头朝着门框上撞去。
千钧一发，赵岑猛然起身，一把抓住赵程氏的手腕。
“娘……”
“你放心，赵家绝不了后。”
赵程氏呆呆的看着昔日的混账儿子，竟然变化如此之大，反倒没绷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当赵岑接过纳兰手里的银渣时，纳兰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夫君饿了吧，奴家这就去做饭，你和娘等一下，很快就好。”
纳兰转身跑出房门，向邻居借豆子。
连晚饭都要靠“借”，这日子确实已经惨到极点了。
“二子，你打算如何三天凑够那十两银子？”
“可莫要出去使坏……这年景下，大家都不容易，你去抢了人家的钱，便可能酿成一桩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种事，赵岑以前没少干。
除了仗着壮班的身份，强行收取陋规之外，还纠集了一帮闲人赖汉，专干打家劫舍的营生。
只要能搞来钱，便毫不犹豫，这年头已经没有天良可言了。
马三和刘强，便是那个时候认下的结义兄弟。
自从赵岑被酒拖垮了身体，又险些被野狗咬死，沦为笑柄之后，那群闲人赖汉便弃他而去，另起炉灶。
“娘，这事你不用管了。”
被赵岑轻飘飘的搪塞过去，赵程氏除了长吁短叹之外，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身子骨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这个家就是纯粹吃闲饭，虽是赵岑的母亲，但在赵岑面前却抬不起头。
就在这时纳兰回来了，没有进屋，而是转身去了灶房。
过了半天也不见纳兰把饭端来，赵程氏过去看了一眼，却是哭着回来。
“今晚饿着吧，二子，你可莫要把气撒在纳兰身上。”
赵岑随口问了一句：“没借到豆子？”
赵程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那好兄弟，非但不借，还……还羞辱了纳兰。”
“纳兰不敢跟你说，一个人坐在灶口哭呢。”
赵岑瞬间眉头皱起，根据前身记忆，住在隔壁的“好兄弟”，便是当初赵岑纠集的赖汉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