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来时,我已经在陌生的床榻上。
看着眼前的男人,生了一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活像阎王殿塌了墙,漏出个煞神投胎。
这凶狠模样,看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阿泥从小就没见过这种煞神。
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手心早已湿透,攥着被角。
“周野,别人都叫我周阎王,是个孤儿,看你晕倒在果园边上,就带回来了。”
“昂,阿泥,也是孤儿,刚被夫家嫌弃扔了出来。”我抿了抿唇,“那个,我会种地缝补,你家缺干活的不?”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却突然咧嘴笑了。
“会做饭就成,那一片都是老子罩着的,以后你也算老子罩的了。”他指着远处的果园。
我点头看着周野,他笑得和陈岩不一样。
陈岩的笑总带着三分讥讽,让人浑身不自在。
可周野咧嘴时,牙比麦秸还亮,得意又坦荡。
他说他罩着,就是管饭的意思吧?
我的肚子突然打起了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挽起袖子,“我去给你煮碗清汤面。”
面是抻出来的,粗细不均,汤底飘着两片菜叶子,他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我低头喝汤,有些咸,可咽下去后喉咙却泛甜。
我舔着嘴角,他正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又拿袖口擦了擦嘴角。
不像在陈家。
每次做完饭,是不会让我上桌吃饭的,只有他们吃完了,我才能吃剩下的。
晚上,我心里暖暖的,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
盘算着该怎么给果树剪枝,施肥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蠢笨。
周野有果园,跟着他,吃喝就有着落了。
可如果他也把我赶出家门怎么办?
我倒是跟了陈岩三年,他腿刚刚好就把我赶出来。
别人都说陈岩好,因为他说话文绉绉的,瘸了还能当干部。
他给学校捐过旧书,村里人都夸他“有文化,良善”,跟着他是享大福的。
可三年里,我一直睡柴房,从未上过他的炕。
他嘲弄说,“娶你都是为了安慰老婆子,因为我的腿,她眼睛快哭瞎了,要不然我是断不会娶你的。”
发烧时,他把我锁在柴房里,说是怕过了病气。
赵春娥说,他只是瘸了腿,自卑,以前不这样的。
可她儿子腿刚好,她也变了脸。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们这么对我。
算了,都过去了,一点也不想怀念他。
我正盘算着怎么好好做,不被隔壁的周野嫌弃。
一声雷劈下来,我窝在角落发抖。
周野抱着被子踹门进来,“冷吗?”
我蜷着不敢动,他“啧”一声,坐到床边。
“怂样,打雷能劈死你啊?”
我想说什么,可一道闪光下来,我又猛地一颤,他突然不骂了。
一股蛮力把我拽到怀里,“别怕。”
我茫然看着他,“被子给我,你盖什么?”
他捂住我的耳朵,低头打量着我,嘴角咧开了笑。
原来他笑起来,左脸还有个酒窝。
他应该不会缝补,袖口烂了道口子,线头支棱着,露出一道狰狞的旧疤。
“明儿,你把衣服换了,我找针线给你缝补一下。”我想了想,怕他拒绝,“你给我吃喝,我帮你干活!”
他似乎不好意思,“老子就喜欢这么穿。”
两秒后又道,“补也行,别用红绳,难看!算了,明天跟老子进城扯布,省得你缝不好,老子穿出去丢人。”
外头暴雨如注。
“不怕了吧?给你烤个地瓜。”
我这才发现,他什么时候提了火炉来。
周野蹲在火炉前,拿烧火棍扒拉炭堆,火星子噼啪炸响。
最后扒出两个烤得焦黑的地瓜,泛着糊香味。
我伸手去拿,“嘶”烫得缩回了手。
“笨。”
他扯着自己的衣角包住,掰开地瓜,把瓜芯放在我手里。
“小心烫,这地瓜啊,烤焦的地方最好吃。”
他啃着焦黑的那半,烛火映入他的眉眼,闪着星星碎光。
我心酸地看着他,我怎会不知焦黑的味道。
在陈家,我也是吃过的。
周野脸上黑得像花猫,嚼着最后一口地瓜,眯眼看着我,“好吃吗?”
我点着头小声问,“你的疤哪来的?”
他沉默片刻,将地瓜皮丢到火炉,“说来话长,你呢?说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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