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在工地摔伤醒来后便不认得我,只记得厂宣传队的白燕。
女儿气不过他俩亲昵,打翻了白燕桌上的热水杯,白燕便哭喊着肚子疼,说孩子没了。
丈夫不问青红皂白,把女儿锁进院角堆杂物的旧煤棚三天三夜。
我冲去求他,他反手一耳光,”你这个泼妇,女儿变成这样都是被你教坏的!”
夜深时,我偷出钥匙奔向煤棚看望女儿。
只见女儿蜷缩在角落,小脸青紫,没了呼吸。
我抱起她冲向卫生所,路过白燕家窗下,听见里面的对话。
“你可真行,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跟我好,装失忆抛下多年的老婆孩子,要是被发现,你可就麻烦了!”
“呵,苏秀莲那闷葫芦发现不了,等我把这科长的位置坐稳了,就给她娘俩一笔钱打发了!”
……
我抱着珍珍冰冷的身子,钉在原地。
窗户纸上映出他们扭在一起的影子。
白燕缠着李建刚的脖子,说着荤话。
“还是你主意多,说我有了身孕,让他女儿一闹,这孩子就没了!”
“这么一来,她有理也说不清,还得心存愧疚看着假失忆的我,天天和你寻欢作乐!”
他猴急地抱起白燕,朝床边走去。
“刚才在煤棚外头还没闹够,又来?”
“珍珍那死丫头的哭嚎声搅了我的兴致,什么好动静都听不见了!”
“哼,那你回去找你那黄脸婆去啊!”白燕扭着身子,故意拿乔。
“她生了孩子,肚子上那皮跟老树皮似的,看着就倒胃口,不然我哪能想出这茬,把你这朵鲜花接回家!”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滴在珍珍已经没有血色的小脸上。
心口的愤怒与绝望快要将我吞噬。
我顾不上与他撕破脸,抱紧珍珍,用尽全力跑向最近的街道卫生所。
我跪在急诊室门外,一遍遍祈求老天爷开眼,救救我的珍珍。
没过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张大夫摘下口罩,满脸疲惫地看着我,声音沙哑。
“对不住,我们尽力了,孩子送来时就没气了,她有严重的哮喘,煤棚里灰尘大,加上受了惊吓,早就……”
知道珍珍有哮喘,还是我怀她时落下的病根,每次发作都揪心。
可我还没从这噩耗中缓过神,李建刚就从工地摔了下来,不省人事。
每次我想跟他说珍珍的病情需要注意,都被他烦躁地挥手赶开,然后就去找白燕献殷勤。
我再也撑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我的珍珍,是妈对不起你!
这个我曾经以为能依靠一辈子的家,彻底塌了。
再睁开眼,婆婆坐在我床边,眼圈通红。
见我醒了,她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地握住我的手。
婆婆与我母亲是年轻时在纺织厂一起做工的姐妹,曾开玩笑说,若各生下一儿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
后来,我和李建刚在厂里联谊会上一舞定情,技校一毕业就结了婚。
那些年,李建刚待我掏心掏肺,只要他下班早,就会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载着我去城里看新上映的电影。
有一次下雨,他把身上唯一一件旧军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自己淋得像只落汤鸡,还笑着说:“秀莲暖和了,我就不冷!”
哪怕我只是咳嗽一声,李建刚都会紧张得不行,非要拉我去卫生所看看。
可就是这样一个曾视我如宝的男人,却亲手把我推下了万丈深渊。
没撞破他假失忆之前,我还能骗自己他是一时糊涂,日日夜夜盼着他能想起从前的好。
直到我亲耳听见那些算计,连白燕所谓的“怀孕”也是一场戏,还搭上了我珍珍的命,我才彻底死了心。
李建刚终究是腻了,他嫌我生了孩子不再年轻,嫌我操持家务成了黄脸婆,所以才会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但珍珍的公道,我必须讨回来。
讨回来之后,我就带珍珍走,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李建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