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活了六十多年，有福不享，没苦硬吃。
抽油烟机上的油不能清洗，必须刮下来二次利用。
买水果必须从最烂的开始吃，结果全吃的烂水果。
为了领免费的鸡蛋，花几千块钱买一堆“三无”保健品。
省小钱吃苦，花大钱住院。
还偏说全是因为自己节俭，才有钱去看病。
屡劝不听。
直到他们吃过期降压药，双双进了ICU……
1
刚上桌，我妈一边埋怨我乱花钱买菜，一边把我刚买的新鲜熟食海鲜全部端走放进冰箱。
然后从一碗黑浑的泛着馊味的菜汤里捞出一块肘子肉，用鼻子闻了闻，皱着眉咬掉肥肉那边，把瘦肉放进我碗里。
“清清啊，你看你瘦的，来，这块瘦的没馊味，你吃这块，肥的那块馊了，妈吃。”
我心中泛起疑惑，“妈，咱家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我家城里四套房，每个月收租就有两万，在村里爸妈还开的养牛场，产业上百万，怎么着也轮不着吃馊了的菜吧？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爸看穿我的心思，赶紧笑着解释。
“没有，没有，只是上个礼拜你张叔家儿子办婚礼，菜很多，我跟你妈觉得扔了浪费，又没带几个塑料袋，只好混在一起装回来了。”
“你刚买的那些放几天再吃不要紧，这些菜不吃光，过几天就发霉了，那太浪费了！”
怪了，这样吃不是一直在吃剩菜吗？
没等我说话，我妈一边给我爸挑没馊的菜，一边附和。
“是是，这菜啊只是有点味道，吃着还是不影响的，你看你张叔，小时候穷，只能捡别人家扔的饭菜吃，那不也照样好好的活到现在！”
“再说了，咱家场里那么多牛，一天要吃多少饲料呢！我跟你爸节省一点，就能多点钱给牛买饲料，这样牛长得棒棒的，以后等你结婚生小孩我们还能多贴补你一些！”
“等你当了父母有了小孩就懂了！”
听完我眼前一黑，就算老两口两个月不吃不喝，也省不出来这些牛一天的饲料钱。
看来，爸妈这“没苦硬吃”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2
碗里那块“黑肉”，又干又瘪，一看就是热了不下十遍，还泛着淡淡的酸味。
我实在咽不下去，不知道第多少遍给他俩科普。
“爸，妈，电视上都说了，馊了的东西吃了可能会中毒的，而且里面含有亚硝酸盐，还有致癌的风险。”
“就算只是吃坏了胃肠，也要花钱去医院拿药，你们这是无用节省啊。”
我妈一听，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你懂什么啊！就你们小年轻爱吃外卖，全是地沟油身体差，我们吃的都是自己家做的，纯天然的，哪那么脆弱！”
我爸一脸得意，“你妈说得对，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注意养生，我跟你妈买了好多保健品，那身体都杠杠的，哪那么容易生病！”
说完，从屋里搬出整整三大箱子，里面全装的“三无”保健品。
我妈像占了天大的便宜，叉着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卖保健品这小伙子人好着呢，他理解我们这些老年人的心，别人都要卖两千一瓶，他理解我们辛苦，只卖个进价888，还送两箱鸡蛋！”
难不成还有这种“好人”，不赚钱还要倒搭？
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前几天电视新闻频道刚刚报道的“三无”产品，专骗老年人，警方追踪打假连续播报了三天。
爸妈买的这几箱，少说也得有两万。
哦对了，我爸妈是不看电视的，他们认为电视广告太多，看广告还要费电，干脆闲置着。
我眼前又一黑。
晚上，就在我琢磨着怎么把这些“三无”弄走的时候，我妈突然打来电话。
3
“清清，你快来看看你爸怎么了！”
挂了电话，我迅速从卧室赶到爸妈卧室。
我爸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缩在地上，嘴角边还有一些白沫。
我赶紧叫上我妈一起把我爸抬到车上。
我妈又开始犯病：“我看你爸现在好像没有刚才打滚的厉害，要不明早坐公交去吧！你那车油多贵呀，你爸以前也肚子疼，第二天就好了，明天早上看看没准就没事了！”
我爸明显是虚弱的要晕过去了，她还说是因为不疼了才不动，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我气的哆嗦，斜眼瞪她一眼，“你是要我爸还是要那几块钱！”
从小到大，爸妈的“苦难教育”让我无时无刻都在愧疚，在小心翼翼，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吼她。
我妈估计被我吓到了，赶紧过来帮忙。
我油门踩到底，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几乎已经休克了。
急诊室的医生赶紧过来，大致听了几声，就叫来护士推上楼做检查。
我妈跟着上楼，我在一楼办住院手续。
赶到楼上的时候，我妈又在闹。
4
“阿姨，您快说吧，大叔现在情况很危险，您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您自己说我们可以尽快处理，等我们去化验的话最快也要半小时，会耽误最佳手术时期的！”
年轻的小护士对我妈点头哈腰，急的跺脚。
我妈在一旁昂着头指指点点。
“我还不知道你们医院，最喜欢吓唬人，外边五块的药，你们就卖五十，我说了之后你们肯定要说我们的药不行，让买你们的，切，丧老良心了！”
我抢过我妈手上的化验单，上面写着“胆道细菌感染”，需要马上进行十二指肠切除手术。
这个病我知道，同事家的老人前阵子刚因为这个病去世了，非常突然。
我爸不知道发病有几个小时了。
我心头一紧，立马要求医生进行手术。
小护士比我还急。
“姐，不是不安排，是病人口边有一些药物细末，昏厥之前吃了药的，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吃了什么药，不然没办法手术的。”
我妈还在一旁摆架子，等着小护士默认她说的都是对的。
我急疯了，顾不上头顶就是“禁止大声喧哗”的警示牌，冲我妈吼开。
“你到底给爸吃什么药了？我同事家老人前阵子刚因为这个病去世！再晚一会要是我爸救不回来了怎么办！天天寻思怎么省那点破钱，我爸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妈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小声嘟囔，“就止痛片啊……两块钱一板那种，以前你爸肚子疼吃上就好了，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了一板都不见效……”
止痛药只是止痛并不治病，我妈竟然当药给我爸吃，还经常吃！
此时此刻，我真想一头撞死。
5
因为要先洗胃，本来八个小时的手术，整整做了十个小时。
我没有跟我妈说一句话。
好在手术顺利，不然我真是要恨她一辈子。
在病房安顿好我爸之后，医生把我单独叫了出去。
“以后千万要注意病人的饮食卫生，千万不要再吃变质的东西，你们小辈都是怎么当的，自己穿的光鲜亮丽的，父母在家吃馊饭馊菜。病人都严重什么样了，再晚点就没了！没事回家多关心关心父母吧！”
我羞的满脸通红，百口莫辩。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些年家里的场、地，全都是我操心，雇人、农收，全都不让他们老两口动手，我在城里的工作也不错，全家人完全躺平都够花两辈子了。
可是这“吃苦”思想就像毒虫，死死的焊在爸妈的脑子里了，我拔了这么多年都拔不掉，反而越发严重！
6
医生结束训话之后，我回到病房，爸妈又在作妖。
一袋橙子，我妈精挑细选了一个烂了一边的，把烂掉的削掉，另一边挤出水刚准备喂给我爸。
我冲上前一把抢过，扔进垃圾桶。
“都说了不让吃喝，要排气之后才可以！”
“再说了，那么多好橙子，非要吃这个烂的，医生都说了以后全都要吃新鲜的，都吃进手术室了怎么还吃烂的啊？！！”
我爸像忘了当时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似的，还不高兴了。
“烂一边，另一边没烂！不把这些坏的吃掉，过几天就烂透了，那就一点不能吃了！那不是纯浪费吗！我们节省还有错了，还对不起你了是不！”
烂水果吃完，好水果也烂了，合着买水果就为了吃烂水果被？
本以为我妈被我吼过之后能改一改，结果她还跟着我爸一起说我。
“要不是我们节省，有点病有点灾的，哪有钱看病啊？！”
要不是他们不听劝，作自己的身体，哪来的这病啊？
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而且这次手术，光住院两天就花了四十万，还不算后续的费用。
我爸还需要住院最少半个月，我请了假照顾他，今年的奖金也没有了，收入又少十万。
家里的牛场现在没人管，以后我爸也没法管了，只能低价转让出去，又赔了二百万。
为了省钱，吃馊菜馊饭，搭进去小三百万！
啥人家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不行，商量不了那只能来硬的了，我站起身，不顾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大声呵斥。
“以后你们在家啥也不用干，每个月收的房租两万块钱给你俩当生活费，在农村足够了！我在家安上监控，发现你们再吃烂水果馊菜，我立马断绝关系，以后再也别想我回家了！”
不知道他们听没听进去，但我这句断绝关系，确实震慑住他们了。
可消停了没俩月，爸妈又开始作妖了。
真服了！
7
家里来了十来号人，客厅坐满了。
在最前面的就是张叔，张叔跟我们家做邻居几十年，关系很好。
张叔给我爸使了个眼色，然后给对面的大爷递了根烟，低头哈腰的给人点上。
“老哥，这事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消消气，消消气。”
大爷白了一眼，吐一口烟。
“确实不是有意的，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我那牛肚子里还有牛崽子呢，家里还靠它赚钱呢！可怜啊，连大带小全都烧黑了，卖肉都卖不出去！”
我爸根本不接张叔的眼神，气哄哄的也开始抽烟。
“本来你那牛也值不上两万！我本来就是好心帮你收拾院，我都没跟你要钱，你还倒讹我来了？！不行咱们就上法院，损失多少我照赔！多一分都别想！”
他们一言一语谁也不让份，我大致听了个来龙去脉。
我爸拖张叔联系个活，东家就是大爷家，我爸还带了十来个工人一起去。
中午吃完饭没事的时候，我爸就帮人收拾院里杂草，收拾完给点火烧了，一下子控制不住，把人家牛棚烧起来了，活也没干成。
对方张口就要赔十万，其实根本就不值那些钱，所以我爸跟他闹起矛盾来了。
活是张叔帮联系的，张叔不仅没捞到好处，还要跟人赔礼道歉。
哎。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干活，就是不听，偷着干就算了，还搭着人情赔钱！
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我作为家里的主事，给人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才掏了五万平事，还给我爸带去干活的人补发了工钱。
等到把人全都请走之后，我把门窗都关好，双手抱肩，一脸严肃。
“爸、妈，说吧，家里钱都哪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