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白眼狼嫡姐
嫡姐与皇帝青梅竹马,一入宫便被封了贤妃。
不久后闻嫡姐却被指谋害皇嗣,贬入冷宫。
父亲花了大半家财疏通关节,联络朝臣求情,终为嫡姐平反。
没想到嫡姐出冷宫的第一件事却是指证父亲结党营私。
杨家被抄家,朋坐族诛,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远处礼炮齐鸣,正是嫡姐的封后大典。
再睁眼,我回到了嫡姐入冷宫时。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没了家里的助力,她如何登上后位。
1
“不好了不好了!”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父亲肃了面容呵道。
小厮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歇息,下跪磕头道:“宫中传来消息,贤妃娘娘谋害皇嗣,已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父亲一张脸上早已阴云密布,母亲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不,樱儿怎么会。”
眼泪从母亲面庞止不住地滑落,“樱儿自小性子温和,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这一定是有人诬陷樱儿啊。”
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此情此景,与我昨晚的梦境何其相似。
我揪紧了帕子出声询问“害了哪位娘娘皇子?”
小厮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是贵妃,贵妃娘娘吃了大小姐送去的汤药就落了红,皇上当即就发落了小姐。”
“荒唐!”父亲气得差点拍断了桌子。
我却再也控制不住颤抖,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不,那不是梦,那是我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前世。
我重生了,重生在了嫡姐被污蔑谋害皇子的时候。
2
相比起我这个从小养在舅舅家的嫡次女,姐姐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她长在京都,八岁那年第一次入宫,便被当年还是熙贵妃的太后看中,选为公主伴读,与皇帝和长公主自幼相伴,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前世,皇帝甫一登基,就迎了嫡姐入宫,封为贤妃。
可从皇帝见到寒曦月的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曦月是寒部进献的王女,生得美貌异常,嫡姐的花容月貌在曦月面前,也被衬得减了三分。
后宫从来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曦月得封贵妃,皇帝亲自下令为贵妃修建关雎宫,一切布置都按照寒部习俗来,又备了寒部厨子与侍女数十人供其差遣,只为缓解贵妃思乡之情。
关雎宫夜夜笙歌,贤妃的咸福宫却清寂异常。
母亲怕嫡姐吃心,求了恩典带我进宫为姐姐解闷。
嫡姐一向自诩为皇上真爱,见贵妃得宠却不气恼,她害羞地笑:“皇上与本宫恩爱两不疑,这也是皇上怕本宫恩宠太盛引得六宫怨怼,才抬了贵妃做靶子。”
我见她这样自信也不好说什么,只捡了些宫外的稀奇事说与她取乐。
不久却听闻嫡姐嫉妒贵妃怀有身孕,一剂汤药害了贵妃落胎。
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极为贵重,更何况贵妃又是皇上所钟爱。
皇上雷霆大怒,不待贤妃分辨,就赶了她去冷宫。
父亲花了大半家财为嫡姐奔走,联络朝臣上书求情。
嫡姐终得平反,却引了皇帝猜忌。
可谁也没想到,嫡姐出冷宫的第一天,就去了勤政殿外长跪不起。
“臣妾有罪,臣妾父亲结党营私,贿赂官员,扰乱超纲,有这样的父亲,臣妾忝居贤妃之位,自请回冷宫,永不再出。”
父亲戎马半生,与朝臣素来私交甚少,此次为了嫡姐四处奔走,难免花了不少银两打点。
有嫡姐这个亲女指证,这一查,竟真真切切来了个“证据确凿”。
“没想到杨忠狼子野心,怎能对得起先帝与朕的厚待!”
又有官员上书呈告,“杨忠回京多年,却与西北玄甲军来往密切,微臣惶恐,杨忠所图……”
随书奉上的,是父亲多年来拿自己俸禄贴补玄甲军军饷的凭证。
皇帝念嫡姐指证有功,许之登临后位。
“这万人之巅何等孤寂,樱儿,你可愿陪朕一起。”
嫡姐泪眼朦胧牵上皇帝的手,“皇上不嫌弃臣妾是罪臣之女,如此胸怀,臣妾拜服。”
杨家被抄家的那一天,正是嫡姐的封后大典。
九十一口人至死不屈,上至花甲之年的祖母挥起尘封的红缨枪,下至五岁家仆稚子执起匕首。
“杨家满门忠烈,今为奸人所害,得此下场,杨家不服!”
其声震天,可至千里。
无一人退却,战死方休。
典礼的烟火礼炮冲散了京都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嫡姐一席正红色祥瑞锦绣凤袍逶迤拖地,头戴羽丝嵌宝凤冠,发侧缕金凤纹步摇垂下鲜红的流苏,摇曳生姿,含着得体雍容的微笑,一步步走向她的少年郎。
3
母亲扶起瘫倒在地的我,拿了帕子擦净我额上细密的汗珠。
“姝儿,母亲知道你担心姐姐,母亲也……”
眼前温柔的母亲与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重合,我抓住母亲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提醒我一切还来得及。
却见父亲已起身吩咐道:“去拿官服,我这就去面见陛下为樱儿求情。”
“父亲不可!”我急忙阻拦。
他们疑惑地看向我,“姝儿这是何意?”
皇上本就疑心武将,父亲为嫡姐奔走,无疑是压垮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虽是杨家女儿,一入宫便是天子妃嫔。君臣有别,父亲身为前朝官员,怎好干涉天子家事,恐会惹得皇上猜忌。”
“那要让为父看着你姐姐在冷宫被磋磨致死吗?我杨忠行得正站得直,岂能因害怕猜忌就弃子女性命不顾,即便丢了这顶乌纱帽,我也要为樱儿陈情。”
父亲,你纵然清白,可怎抵得过奸人算计。
纵使你熟读兵书,又怎能算到人淡如菊的亲生女儿能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做自己的青云梯。
我心下苦涩,只得找借口拖延。
“姐姐与皇上毕竟有多年的情分在,既入冷宫,一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危。”
见二人神色暂缓,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出案子漏洞,为姐姐洗清冤屈啊。”
“是啊。”母亲已渐渐止住了哭泣。“就算我们求情将女儿放出来,她身上背着案子,在宫中也是举步维艰。”
父亲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4
转眼到了太后诞辰,我与母亲早早梳洗进宫为太后祝寿。
宫中的繁荣并没有因为少了位贤妃而衰减半分。
长生殿内,只听得往来美人钗环叮当,香气扑鼻。
酒过三巡,太后已露了倦意。
“年年都是一样的歌舞,美则美矣,到底失了几分趣味。”
贵妃便笑:“母后,江南来了支新戏班子,现下已在漱芳斋预备着了,据说唱腔做派与京都大不相同,不如母后陪儿臣去看个新鲜。”
太后也带了几分笑意。
“也罢,那就请诸位同去漱芳斋吧。”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我会意退下。
众人忙着去听戏,一时间也无人在意我的离去。
我照着父亲给的布防图,躲避着巡逻的侍卫宫女,总算来到了一处僻静宫苑。
门口的两个侍卫正在阶上打盹。
我将宽大的袖子扎紧裹在臂上,翻身上墙。
苑内杂草丛生,水缸上布满青苔,破旧的窗户纸在风中显得分外萧索。
却见几个衣衫褴褛,鬓发散乱的妇人围在一间屋前,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大胆,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贤妃,你岂敢动我。”有尖锐的女声穿破墙壁传来。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
我吃了一惊,疾步走到屋前。
昌平拿着一条长鞭,用了狠劲往嫡姐身上抽。
嫡姐身上已有数十条鞭痕,她躲在已经昏死过去的丫鬟身后。“昌平,你如此刁蛮无礼,怎配做享天下供养的公主?”
不知是哪里戳到了昌平的痛处,她索性丢了鞭子,亲手将嫡姐拽出来扔到墙角,揪着她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配不配也轮不到你这个贱人说了算,你逼我嫁给杀夫仇人,何其恶毒!难道你就配得上做一国之母吗?”
鲜血从嫡姐头上溢出来,她已晕厥过去,再不能回话。
有惊涛骇浪在我心中晕开。
昌平转身,四周妇人皆吓得作鸟兽散。
她们虽然疯癫,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昌平的手上还沾着嫡姐的血液,那血从她指尖滴落,在地上晕开朵朵刺眼的玫瑰。
她看着站在原地的我,凤眸微微眯起。
“你来干什么?”
我上前几步,却不行礼,解开袖子一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的,正是把锋利匕首。
5
自嫡姐入冷宫后,杨家从未放弃过追查真相。
百般盘究,竟让我们发现了宫中暗子为嫡姐买落胎药的凭证。
早在嫡姐入宫之前,祖母已在宫中布下数枚暗棋。
这些暗子并非出于杨家,而是出自祖母母家国公府,因此鲜有人知。
她们仅受嫡姐差遣,就连一同入宫的陪嫁侍女也不知情。
“难道贵妃连这也算到了吗?”母亲跌坐在椅子上。
父亲不发一语。
堂中诡异地安静下来。
母亲并非京都寻常贵妇,她与父亲一同上过战场,铁证在前,又何尝不知真相。
可到底嫡姐是养育多年的亲生骨肉。
“姝儿,圣寿节你亲自去问你姐姐。”
何必问呢?
嫡姐自视甚高,以皇帝真爱自居,她怎能容得下别的女人生下带有“真爱”血脉的孩子。
恐怕即使到现在,她也只会认为进冷宫是皇帝保护她的无奈之举吧。
而我与嫡姐之间隔着的,可不是贵妃那未出世的孩子。
重生到现在,我无一日不被困在杨家灭门的噩梦里。
夜半惊醒,那冷意已深深刻入我的骨髓。
“你也……”昌平与我对视一眼,眼中滔天的恨意便让彼此明了。
前世突厥求娶嫡公主和亲。
大周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和亲联姻之事。
何况突厥在边境数城烧杀抢夺,与大周不睦已久,昌平的驸马便是死在突厥铁蹄之下。
杨家已被灭门,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前往迎击。
已是皇后的嫡姐不忍看到皇帝忧心,进言道。
“皇上执掌四方,就须安邦定国。臣妾位至中宫,就须母仪天下。公主是天之娇女,就须为大清尽心尽力。”
此话正中皇帝下怀,他抚掌笑道。
“皇后聪慧,能用一个女人解决的事情,何须动用千军万马。”
思绪回笼,只见昌平嘴角勾起嘲讽地笑。
“那突厥可汗穷凶极恶,对我百般凌辱,我找到机会,只求与他同归于尽,可惜还是未能成功。”
我安抚地拍了怕她的手。
昌平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我曾听闻,你一人斩下几十名围府官兵,只可惜那时我去了边城祭奠亡夫,消息传来时,杨家已经……”
“杨姝,凭什么我们女儿家就要被困于府邸宅院,做被养在笼子里的斗鸡。我知你文韬武略,惊世之才,不输男儿,你可愿……”
我大为所动,我只知昌平性情洒脱,没想到与我不谋而合。
我自小养在边城舅舅家,与玄甲军同吃同住。
我读的是六韬三略,舞的是鸳鸯双剑,却要换上宽袍长裙,奴颜媚骨,只为求生。
叫我如何甘愿!
“实不相瞒,我打算十日后就去边城。”
父亲离不开京都,我却是无碍的。
昌平眸中已带热泪。
“我会在京都护好大将军府。”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走近嫡姐身侧。
凌乱的发丝粘在她的脸上,血液和汗水混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一脚踢在她身上。
贤妃痛得惊呼,绮丽的芙蓉面在看到闪着寒光的匕首时已失去了全部颜色。
待看清是我,贤妃眼中复又亮起希冀的光芒。
“姝儿。”她拽住我的衣袖。“是皇上让你来接我出去吗?”
我对她所谓的真爱已经嗤之以鼻。
“他早就把你忘了,连你院中绿梅也赏给贵妃做了绿梅粉。”昌平满意地看着贤妃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贤妃盛宠之时,皇帝特从江南寻来她最爱的两株绿梅定情。
如今人走灯灭,贤妃为人鱼肉,绿梅也做了扑面脂粉。
“她个蛮夷怎么配!”贤妃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不,皇上是因为父亲才会害怕我,宠幸那贱人,只要父亲死了…”
她以为自己想通了关节,爬起来就要上来撕扯我。“贱人,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父亲!皇上就会宠幸我了!”
死性不改。
我已不耐烦听她聒噪,匕首一扔,就将贤妃钉在地上。
她又惊又怒,却痛得出不了声。
昌平上前灌了剂忘忧水。
“放心,今天的什么事她也不会记得。”
6
长公主是太后亲女,有她看顾杨府,我也稍稍安心。
十日后,我为爹娘留书一封,一骑骏马,奔赴塞北。
行至雁门关,却见昌平在亭中为我设宴。
她一袭红衣似火,衬得眼眸熠熠生辉。“前路艰险,我来为你践行。”
我接过昌平手中烈酒,仰头饮尽。“来日相见,我必将突厥可汗斩于马下,割下他的头颅做下酒菜。”
昌平莞尔。
此去山高水远,待我赶到边城,已是盛夏。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舅舅大惊,“姝儿?!”
“拜见大帅,末将杨姝探亲归来。”
为防祸乱,我的消息,从来传不进京都。
天皇贵胄皆以为我养在边塞,醒看胡旋舞,醉卧美人榻。
却不知我在外多年,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桥。
死中求生,我已从籍籍无名的马前小卒,成长为执掌万兵的少年将军。
舅舅扶起我。“京都如何?”
“杨府无恙,只是皇帝对武将猜忌之心日重,迟早都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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