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爹爹捡回来的哑女。
裴玄说若他中举必定风光娶我进门。
爹爹这才砸锅卖铁供他读书，送他赶考。
可他中举之后嫌弃我是个哑巴农妇，转头就和顾府小姐成了亲。
爹爹想去陆府讨个说法，只因顾小姐的一句“脏”就被门口的家丁一剑刺死。
临死前他还让我不要复仇，污了自己善良的本心。
可是爹爹，我们水妖天性本恶，哪里学得来做一个善良的人？
再后来，我成了一个歌女，进了顾府做主母。
让他们整个顾府家宅不宁，自相残杀。
1
“父亲，我看你就是被这贱人迷了心智，母亲刚离世没几年，你竟要娶一个歌女为妻！”顾芷柔满脸恨意地向我看来。
“为父与音音一见倾心，这辈子非她不娶。你母亲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我找到真爱，定也会为我高兴的。”顾怀之搂着我的手更紧了些。
爹爹死后，我恢复了容貌成了妙音坊的头牌歌女。
打听到顾府的主人顾怀之与同僚在妙音坊设宴，便主动请缨，为他单独弹唱。
我们水妖一族在水中妖力无边少有对手，但上岸之后其实与常人无异。
好在歌声迷人，听者皆会受其蛊惑。
一曲落幕，他说他爱我的声音不能自已，非要娶我为妻。
“顾郎，若是你女儿不同意，我们的事还是就此作罢吧！”我假意落泪，那轻柔婉转的嗓音令人心疼。
我挑衅地弯了弯嘴角，这一幕正好落在顾芷柔的眼中。
见往日疼惜自己父亲和夫君都沉醉地望向我，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我耳边响起。
其实我能躲开，可我偏想让她如愿。
村里跟我交好的阿惜说过，柔弱才是女人最好的武器，才能哄得男人对你唯命是从。
我第一次做人，自然相信她的话。
“顾芷柔！你竟敢如此放肆！是我平日里是太宠着你了！”
“哪有女儿管到老子头上，我只是告诉你我与音音不日便要完婚，以后她便是你的母亲。希望你收起骄纵的性子，这几日就在屋里好好反省吧！”
顾怀之脸上带着愠怒，心疼地抚上我的脸，就连裴玄也一脸不满地嘟囔着什么，急忙拉着顾芷柔出去。走之前还不断地有骂骂咧咧的动静传来。
“裴玄，连你也向着那个贱人是吧？”
“父亲，我之前让家丁杀了那个老叟你还说只要我开心就好，我不过是打了这歌女一巴掌，你就如此待我。你对得起死去的母亲吗！”
“贱人……”
一通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顾怀之忙跟我解释：“我心疼柔儿丧母，平日里便养的骄纵了些，但她本性不坏。待我们成亲之后，她定会待你如亲生母亲一般。”
呵，亲生母亲倒是有趣。
我藏住心中的冷笑，摇摇头示意无妨。
笑话，水妖嗓音蛊惑人的能力岂是区区凡人可以抵抗的，不论她是绝食还是自杀，我都有办法让这场婚宴如期进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自相残杀，落入深渊的。
2
顾芷柔再怎么闹腾也没能阻止这场喜事的到来。
红纱张缠绵的梳妆台前，铜镜映衬着美人的倒影，精致的头冠，绯红的嫁衣，红唇皓齿，千娇百媚。
“夫人这一打扮起来真是个美人，难怪老爷非你不娶。”
丫鬟们的嘴里不停地往外蹦些恭维的话。
谈笑间，裴玄来了。
我对外说无父无母无家无地，顾怀之便送了我一套宅子。
自那之后，裴玄以我像故人为由总是来宅子里找我，我猜……他们父女俩定是不知情。
送上门的人我怎会轻易放过，他每每暗示，我次次推脱，可那推脱中也故意藏着几分的爱意和无奈。
“音音，我知你不愿嫁于顾怀之，我愿意为了你抛弃顾府的一切，只求与你相守，你跟我走好吗？”他紧紧盯着我，似乎我是个什么猎物般。
“裴玄，顾府家大业大，不是你我这种小小百姓可以对抗的。虽说我对你……可若是我们逃跑，顾怀之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动人的嗓音再夹杂着害羞的语气，只见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眸一亮，贪婪地摩挲着我的手。
“音音，我知你对我也是不同的，虽说你百般推脱，可我能感受你对我的爱意。如今你即将嫁入顾府，于我们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你说得对，这件事还得容我好好考虑。你莫怕，我定会想办法让我们能安然逃脱。”
我忍住心底的恶心，羞怯地垂下头应了一声。
我了解裴玄，他起先说的放弃顾府的一切都是诓骗罢了，凭他十年寒窗苦读的毅力，若真容易被蛊惑，我倒觉得不好玩了。
不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3
我们水妖一族初次化形是最为柔弱，恰逢湖底异变，再醒来时我躺在了一张破旧不堪的草木床上，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却看见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叟。
他说他在河边捡到了我，见我衣衫褴褛，满身是伤，问我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
我摇摇头闭口不言。
他说既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做他女儿与他作伴可好。
湖底异变原因不知，如今我无处可去，听闻人间甚是有趣便答应了下来，这一呆便是十年。
十年来，我不曾开口说话也甚少见人，并不是因为不能，而是担心若是开口爹爹会受其蛊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爹爹年纪越来越大，我出落得也越发水灵。
但他担心我的美貌会带来灾祸，便每日以锅灰涂脸，久而久之村里人都笑父亲是个傻子，捡了个哑巴丑女当做宝贝女儿。
裴玄说他定会中举，高中之后便风光娶我过门，照顾我的下半生。爹爹这才散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只为给我找个可依靠之人。
他总说要看着我嫁人生子，可那晚之后便再也等不到了……
即使是续弦，来参加婚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可见顾府在京城的地位确是不一般。
我和顾怀之在宾客的推推搡搡中进入了洞房，刚坐下床榻，便被一颗桂圆硌着了，忍不住得轻呼了一声。
一时间在场的男人们都听得愣了神。
“难怪说一直不愿再娶的顾府老爷对此歌女一见钟情，非要续弦，这声音一出喊得我骨头都软了。”
他们聚在一堆，黏腻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呸！我看就是个贱骨头，使些狐媚手段才勾得堂堂顾府老爷如此胡作非为，竟娶个歌女为正妻。我瞧着今日都没见着顾家小姐，定是觉得没有脸面见人呐！”
女人们嫌弃厌恶地上下打量着我，她们自诩端庄，可说出的话却像市井泼妇般不堪入耳。
虽说他们有意压低嗓音，可水妖听力异于常人。
爹爹总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可我觉得如今这些人的样子比湖底的那些淤泥还让人觉得恶心。
顾怀之自然听不见他人的闲言碎语，自顾自地开口：“今日是我顾某大喜的面子，洞房闹也闹了，请各位移步前厅开始正宴，望大家乘兴而归。”
没一会人群散去，喜房内又恢复了宁静。
突然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见来人之后我勾了勾唇角。
“音音，就这么一会没见，我甚是想念，刚刚音音那一声，勾的我的心都飘你这儿来了。趁着大伙现在都有些醉意，我赶忙就来寻你了。”裴玄喘着粗气说道。
我未说话，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音音，你说说话，你开口说说话。我多想今日与你拜堂的那人是我，你都不知我有多嫉妒顾怀之。你唤我一声夫君可好？”他搓了搓手，满是期待地等着。
“夫君……”
看着身边的男人一脸痴迷的样子，我表面娇羞，但在他不注意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抚上我的脸，轻轻地摩挲着。
渐渐的好像不满足于此，竟噘着嘴想吻上来。
门外又传来一阵漂浮的脚步声，我急忙推扯着他，嘴里不断的喊着：“不要！不要过来！”
门突然被屋外的人暴力地踹开，顾怀之回来了。
4
“裴玄！你在干什么！”
他直接走进，对着床边的男人就是一顿猛踹。
他平日里便是练武之人，竟硬生生地把裴玄从床边踹飞到了桌子上。
我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恰到好处的在顾怀之靠近之时，顺着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
裴玄被这一折腾，脑子立马清明，连滚带爬地跪在脚下：“岳父大人，小婿这是、这是喝多了酒，走错了房间，这才冒犯了，小婿知错了，小婿知错了！”
“裴玄，若不是芷柔非你不嫁，我断不会让你们成亲。初见你时，我便觉得你心术不正，后来又听说你在乡下也有个未婚妻，便更是不喜。如今你这般！若不是怕芷柔伤心，我现在恨不得一剑就杀了你。”
“小婿心中只有芷柔，今日真是喝多了酒才差点酿成大错，岳父，求您饶了小婿一命！”裴玄匍匐在地，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
这种模样，看得我心中甚是爽快。可如果这样就死，也太便宜了他。
于是我也假装劝阻道：“怀之，我见姑爷真是喝醉了酒的样子，应是无意之举。看在芷柔的面上，还是饶了他吧。”
顾怀之温柔地摸摸我的头：“音音真是善良。裴玄这般对你，你还为芷柔着想，日后定会是个好母亲。”
继而又换了副面容，转首怒气道。
“你岳母也为你求情，今日小命可留。日后官场上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好好待在顾府陪陪芷柔，安心做好你的‘上门女婿’，滚出去吧！”
地上跪着的人听着愣了会神，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裴玄如此在乎他的仕途，这应该比一剑杀了他还要难受吧，刚刚临走前我可瞧见了他那咬牙切齿的神情。
房中只留下了我和顾怀之。
我听说女子在初次时会留下血以证清白，这点我们水妖倒是没有，只是为了繁衍子嗣，无需用这荒诞的方式来证明什么。
但我还是做了些手脚。
“音音，你竟是……”
“如今你已是我的女人，我定会护你周全。”他怜惜地亲吻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个什么宝物一般。
男子果真是肤浅。
不过于我而言也是好事，顾怀之对我愈是痴恋，这场戏才能愈发精彩。
几次我也下来竟意外的发现，我的精力竟也愈发的醇厚。
顾怀之毕竟也已快不惑的年纪，几日下来折腾得他最近都顾不上官场的琐事。
一时间流言四起，大家都传顾府老爷娶的这个新妇甚是娇媚，很可能是哪儿来的妖精，专吸男子的阳气。
顾怀之和我说这些时，我正躲在他的怀里闹腾着。
“音音不在意别人说的话？”他疑惑道。
我打趣般回答着：“可能音音还真是吸取男人阳气的妖精呢，怀之难道不怕吗？”
见我又有索求的意思，他连忙以公事繁忙为由，匆匆逃离。
呵，真是个废物！
这一日，或许是顾芷柔想开了，也或许是顾怀之强逼的。
不论何由，她竟破天荒的邀我去她院中小坐，说是新得了一些茶叶，想与我一同品鉴。
水妖的直觉，这女人没安好心。
我在她贴身丫鬟的带引下来到了一处园内。
竹树交加，亭台宽敞，一个极宽的金鱼池，池子旁都是朱红栏杆。顾怀之爱女心切果真是名不虚传，已近寒冬，这园子还如此生机勃勃，如暖春一般。
“母亲，这些日芷柔在房中静思不便出门，便斗胆邀母亲来我院中坐坐。”
一上来便是如此谦卑的态度，一点儿不像以往的顾芷柔，我不免地警惕了几分。
“几日静思来我已经豁然，父亲在此年纪能寻得真爱，我这个做女儿的应该高兴。之前种种还望母亲不要介怀。”说完便亲自为我斟了茶水递与我。
果不其然，茶水中有媚香的味道。
